严清华 杜长征

武汉大学经济学科前身，最早可追溯至张之洞1893年秋创设于武昌的自强学堂商务门。商务门是武汉大学经济学科建制创设的缘起，是武汉大学经济学科的最早源头，它开了中国近代商学教育之先河。1916年9月，中华民国教育部于武昌设立了国立商业专门学校，1923年更名为国立武昌商科大学，1926年武汉地区七校合并，该校并入两年后组建为国立武汉大学的国立武昌中山大学，成为武汉大学经济学科的另一重要源头。

地位显赫的商科高校

创设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的倡议和筹备始于辛亥革命胜利后不久，湖北一些革命党人筹划如何纪念这场胜利。原广东道尹王韬蓭提出：“清室取亡之道多端，而阶之历者实收回川汉铁路也。今幸大功告成，即以米厘公股设立武汉大学，鉴彼祸端，宏我多士，不亦善乎？”“米厘公股”指的是张之洞督鄂时为建造川汉、粤汉铁路所征收的湖北米厘税款。值得注意的是，王韬蓭在此明确倡议动用该款“设立武汉大学”。这是我们迄今见到的最早使用“武汉大学”名称的创议。王韬蓭最早倡议创办的学校名称就叫武汉大学，他提出此倡议的确切时间无从考证，据推测，大约1912年或1913年。王韬蓭的创议旋即得到曾任湖北省咨议局议长和湖北军政府政事部长、时任中华民国参议院议长的汤化龙和曾任湖北省咨议局副议长、后任湖北省省长的夏寿康，以及时任湖北省议会议长的王铁公等人的赞同。当时那笔款项实已归交通部掌握，幸赖王韬蓭全力争取，始答应拨该款之利息筹办武汉大学。王韬蓭不久逝世，后赖汤化龙等人继起维持。延至1916年，王铁公考虑到久拖或废，乃召集同仁商定先设商业专门学校作为武汉大学之基础。议成后即报教育部批准，决定设立国立商业专门学校于武昌。1916年9月，武昌商业专门学校在武昌三道街存古学堂旧址宣告成立。根据当时的高等学校章程规定，学生全部学程为4年，其中预科1年，本科3年，修业期满，经考试合格，授予毕业证书。学校开办当年共招收两个班计96名学生。

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经中华民国教育部批准并由汤化龙、夏寿康、王铁公等社会名流创办，这在当时中国的高等教育体系中占有重要位置。在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设立之前，中华民国政府已设立了国立北京工业专门学校（原北京大学工学院前身，1953年院系调整后并入清华大学）、国立北京农业专门学校（中国农业大学前身）、国立北京医学专门学校（原北京医科大学、今北京大学医学部前身）、国立北京法政专门学校（中国政法大学前身），这些学校和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工、农、医、法、商五大专校）一起构成了中华民国国立专门学校的教育体系。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是近代以来中国第一所国立商业高等学校，也是惟一一所设在首都之外的国立专门学校。

1923年夏，业经五四运动洗礼而日显重要的武昌商业专门学校学生自治会，建议学校当局更改校名为“国立武昌商科大学”，经报湖北督署批准，暑假后即以大学名义招收新生，并更换了校牌。国立武昌商科大学为当时中国仅有的两所商科大学之一，另一所是成立于1921年的国立上海商科大学（上海财经大学前身）。此后，学校得到较大发展，社会声誉迅速提升并在国际上产生了一定影响。1926年夏，日本各大学商科教授组织了报聘团前来应聘武昌商科大学教职，说明此时的学校已在国外享有一定名气了。

实力不凡的教育团队

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首任校长是汪济舟。汪济舟早年入经心书院就读，后自费赴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政治经济学，回国后历任武昌商业中学和汉口银行讲习所教员、北京财政讲习所教务长等职。他上任伊始，即聘请葛宗楚为主管教学的教务主任，罗仲堃为主管学生工作的斋务主任，并聘孙家声、陈光恒、罗兆鸿、鲁济恒、雷宝杏、孟吾祺、何润珩等为教员，都具有国外留学背景，孙家声、陈光恒留学英国，其余者留学日本。

1919年夏，汪济舟校长因病去世，教育部任命教务长葛宗楚接任校长；后于1920年冬任命卢蔚乾为校长。葛宗楚和卢蔚乾均为留日归国人员，葛宗楚曾由张之洞保荐赴日本高等商业学校深造；卢蔚乾于1917-1919年留学日本法科大学，归国后担任过山西大学、国立北京法政专门学校教员。

1921年初，教育部任命湖北省议会议长屈佩兰兼任武昌商业专门学校校长。屈佩兰到任后，聘请阮钧为教务主任，罗仲堃为斋务主任，其他教职员均无变动，组织人事方面逐渐稳定。1923年学校更名不久，教务长阮钧逝世，屈佩兰接受学生自治会意见聘请耿丹为教务长。耿丹于1913年公派英国伦敦大学留学，1919年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回国后曾任教于北京大学，为陈独秀和李大钊所器重。耿丹任教务长后，把时任武昌师范大学教授、后成为中共一大代表的李汉俊请来任社会学教授，新聘毕业于日本庆应大学的南夔为银行簿记学教授，夏维海为商业广告学教授，于宅城为租税学教授，胡忠民为世界近代史教授。

1924年3月，应学生自治会和教师代表的请求，教育部任命郭泰祺出任校长一职。郭泰祺于1904-1911年留学美国，获宾夕法尼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归国后曾任湖北军政府秘书、黎元洪首席英文秘书和外交部参事、广东军政府外交部次长，后担任过中国驻英大使、驻国际联盟首席代表、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长、最高国防会议外交委员会主席、中国驻联合国安理会首任代表等职。他曾任湖北外国语专门学校校长，办学成绩显著。郭泰祺到任后，聘时任北京大学教授的王世杰（1929年任武汉大学校长）为教务长，聘胡伟为斋务长。王世杰随郭泰祺来校后，曾邀请北大教授胡适、马寅初、周鲠生（1946年任武汉大学校长）等来校演讲，受到师生热烈欢迎。不久，因北大不放行，王世杰辞去武昌商科大学教务长职务北返。郭泰祺后聘周佛海为教务长。周佛海早年留学日本，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曾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汪伪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上海市长等职。周佛海除任教务长外，还兼授经济学。他的讲学在当时受到很多学生的欢迎。为了加强教学工作、充实教师队伍，郭泰祺聘先后留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英国伦敦大学、法国巴黎大学、德国柏林大学的周炳琳（后曾任北京大学法学院院长），以及留学美国的吴之椿和程明思、陈克明等任教授。

颇有影响的著名校友

从1916年创设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到1926年国立武昌商科大学并入国立武昌中山大学，短短十年间，该校培养出了一批颇有影响的著名人物。

杨献珍（1896-1992），湖北郧县人，著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教育家。1916年考入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1920年毕业后留校担任英文教师。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革命后长期致力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和教育工作。1955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曾任中共中央马列学院院长，中共中央高级党校校长、党委书记，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哲学研究所副所长，中国政法学会理事，中共第八届中央候补委员、委员，中共十二大后任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第一、二届全国人大代表，第四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二、三、五届全国政协常委。

翦伯赞（1898-1968），湖南桃源人，著名历史学家、教育家。1916年考入国立北京法政专门学校，不久转入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1919年毕业。1924年留学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攻读经济学。回国后长期从事历史学研究，成为著名左派历史学家。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5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曾任北京大学副校长、历史系主任，中共中央民族事务委员会委员，第一、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

李之龙（1897-1928），湖北沔阳人，中共早期著名军事将领。1916年考入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后因家贫辍学。192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4年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曾任国民革命军海军中将、海军局代理局长，是现代史上著名的“中山舰事件”当事人。

武堉干（1898-1990），湖南溆浦人，著名国际贸易学家。1917年考入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1921年毕业。先后任教于上海法学院、中央大学、复旦大学、湖南大学、上海财经学院(今上海财经大学)、北京对外贸易学院(今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曾任湖南大学工商管理系主任、商学院院长，北京对外贸易学院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国际贸易学会顾问。曾被国民政府聘为设计委员会专门委员，参与处理国际贸易事务。著有《中国国际贸易史》、《中国国际贸易概论》、《中国关税问题》、《鸦片战争史》等。

陈绍禹（1904-1974），即王明，安徽金寨人。1920年考入六安省立第三甲种农业学校，开始从事革命活动。1924年秋，考入国立武昌商科大学预科学习，在校刊上发表宣传革命运动、宣传社会主义的文章。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后，他和其他商大学生领袖发起了声援上海五卅运动的示威活动，被推选为武昌学生联合会干事和湖北青年团体联合会执行委员，不久加入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并担任国民党湖北省党部宣传干事。同年11月，王明离开商大赴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后曾任中共江苏省委书记、中共中央委员、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中央代理总书记、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委员等职，中共左倾路线的代表人物。

王漱芳（1900-1943），贵州盘县人。早年先后就学于武昌商科大学、东南大学商学院。1924年加入国民党。1926年任北伐军东路军及第一路总指挥部主任秘书。1932年后，历任南京市政府秘书长，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贵州省党部主任委员，军政委会战地党政工作委员会党务组组长，甘肃省政府秘书长、民政厅长。

许鸿（1897-1994），号凌青（解放后以号为名），江西乐平人。1921年考入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预科，1925年毕业。1922年经董必武、陈谭秋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当选为武汉学联主席。1924年，与董必武、陆沉等成立中共湖北区委员会，被选为委员长兼青年部长，国民党临时省党部常委。曾在国立北平大学、中国大学、华北大学、朝阳大学等名校任教。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中南军政委员会委员、中南军政委员会文化部副部长等职。

闻亦有（生卒年不详），湖北浠水人。1919年毕业于国立武昌商业专门学校。经济法学家，著有《货币学》、《计政法规》（上、下册）、《法学通论》等。曾任中国国民党第五次代表大会候补中央监察委员、第六次代表大会中央监察委员。

作为武汉大学经济学科源头之一的国立武昌商科大学，1926年并入新组建的国立武昌中山大学后，与发端于1893年商务门延续发展起来的国立武昌大学经济学科的师资共同组建了国立武昌中山大学经济科，下设经济学系与商业学系。这样，自强学堂商务门与国立武昌商科大学两股“源头”至此合流，为尔后武汉大学经济学科的蓬勃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